黎卡羅的異星基地台

  印象中小時候寫過的作文 , 大多是讚頌母親的偉大 , 顯少有描繪父親的主題 ; 唯一出現對老爹的描述 , 通常出現在我的寒暑假作業本 , 因為老爹總會利用零碎時間帶我們兄妹倆上山下海玩透透 , 不論做哪一類的活動 , 總和運動脫離不了關係   

  台北的夏季異常炎熱 , 光是走十分鐘路程 , 整個人就快焚燒起來 , 然而為了保持體態及健康 ,  我仍舊忍耐在操場繞著草皮慢跑 ,  甚至為了支撐自己保持這樣的意念 , 還尋找一些關於慢跑的文章 , 只想看看是否真有人樂在其中 ?

   無意間讀到已故作家三毛的文章 – 孤獨的長跑者 , 文章大意即描述三毛的父親對慢跑的熱愛 , 以及對後生晚輩的殷殷期盼 , 輕鬆詼諧的筆觸 , 我想起這些年來運動與我的關連 , 心有戚戚焉

我不是頂喜歡與人競賽 , 大部分從事的活動 , 只是自己喜歡或有興趣 , 但運動這件事 , 我始終搞不清楚是天份還是熱衷 , 或許兩者都有 。 

根據我娘以及表姊的說法 , 當我還是個剛學會站立的女娃時 , 可以不藉任何支撐點 , 雙腳併攏站在大人們的手掌心 , 像馬戲團雜耍一樣供人玩賞 , 屹立不搖…我想一切大概就是這樣開始的  

我的表姊們偶爾會將我小時候的趣事拿出來取笑一番 , 雖然當下會很糗很不想承認 , 長大後回想起來 , 會因為那就是無法否認的實情 , 更覺好笑。 

話說我老爹小時候管教我們的方式叫做"三去法 " , 這不是什麼蓋世武功絕學 , 也非尚未被發表的數學公式 , 所謂三去 , 即為 : 去讀書 ! 去喝開水 ! 去運動 ! ( 表姊們 , 如果妳們又看到這句話 , 盡管笑吧 , 反正我已經默認很久了~ ) 

除了"去讀書"對一個學生而言 , 是天經地義且可以被合理化的要求 , 我們老是搞不懂為什麼老爹不到半小時就會破書房門而入 , 叫我們去喝開水…要趁機監視我們也不用把我們的肚皮撐個半死 , 殊不知這只會讓我精神更渙散而已 ! 可是當時我們年紀小 , 不敢回嘴 , 只好裝模作樣在一片漆黑的廚房倒個兩口水 , 假裝自己真的有聽話,  無法在老爹面前閃避時 , 才故意牛飲一大杯水 。

更無奈的是 , 我和哥哥的零用錢 , 有些是用跳繩換來的 ! 老爹年輕時喜歡蒐集西洋影星的雜誌照片 , 算是崇洋的少年郎 , 可能是看到阿兜仔各個人高馬大 , 希望我們也可以長得跟大樹一樣 , 所以規定我們每天寫完功課後 , 吃晚飯前 , 要跳繩增高 , 規則是每天要跳一百下 , 連續跳一個禮拜 , 就有零用錢可拿 ; 這真是個另類的規定 , 但我是鄉下小孩 , 純樸又天真 , 不疑有他 , 還真的邊跳繩邊在心中默數 , 我們猜測老爹根本沒在數次數 , 小孩子總會偷工減料一下 , 一有機會我們就會少跳個二十下 , 沒想到老爹是天生的犯罪雷達偵測機 , 還會飆出一句 : 哪有跳那麼快的 ? 再繼續 !

我懷疑家裡的某個角落要不是裝有針孔攝影機 , 就是我老爹後腦勺多長了一顆眼睛 …

老爹總告訴我們 , 健康最重要 , 多喝水可以將體內毒素排出 , 多運動更可以讓我們百病不侵 ( 至於多讀書 , 就不用講了 , 大家小時候都聽過父母親那餘音繞樑三日不絕的經文)

於是 , 從小運動細胞就比較發達的我 , 體育成績總是優等 , 百米賽跑常拿第一 , 接力賽也跑第一棒 , 可是我只是愛好peace , 一點也不喜歡競賽 , 誰知道, 我體內的運動細胞大概已分裂全身 …

國小四年級 , 為了可以不用參加早自習 , 又有藉口可以強身健體 , 還可以名正言順多穿幾次體育服裝 , 我跑去參加學校的手球隊 , 那段時間 , 每天雖然手指關節被球打到黑青不斷 , 最好的朋友是擦勞滅軟膏和藥用貼布 , 跑操場還要呼口號幫隊友們互相打氣 , 我還是很樂 (這樣就可以不用跳繩了 , 但我還是有運動) ;  國中的校際排球比賽 , 老實說我們班將近有一半的得分都是我的發球搶分, 奇怪的是 , 我發的球明明又平又順 , 為什麼對方總是愣在那裡不接球 ? 難道我發的是魔球嗎? 瞬間可以發射隱形電磁波讓對手看不到球在哪裡 ? ( 我是地球人 , 請不要把我送到火星 )

高中就讀女校 , 游泳課我是唯二可以在泳池游泳的學生 , 大部分同學的狀況就是死抓住池畔拼命踢水 , 踢了一年還沒什麼搞頭 , 死守四行倉庫大概是他們唯一的心靈寄託…

體育老師看我在水道內以蛙式游來游去太無趣 , 教會了我自由式  , 這讓我更確信自己體內有運動家的基因存在 , 那麼 , 80 % 的遺傳鐵定來自我的動感老爹~   

老爹後來迷上慢跑 , 沒有要當馬拉松選手的志願 , 只是動不動就跑個八公里 , 他是性格堅毅的魔羯座A型 , 當天同樣在操場慢跑的其他人 , 如果有人還沒停下來 , 我老爹也不打算停 ,  一定要稱霸運動場 , 成為慢跑界的第一能人才甘休 ;  慢跑是個孤獨的運動 , 時間久了 , 老爹也不甘寂寞 , 認識幾位在同個操場奔跑的戰友 , 他們會交換心得 , 也會偷偷調查對方累積的公里數 ! 難道這是上年紀的人表面平和的逞兇鬥狠方式 ? 

我老爹的戰友之一 , 也不是省油燈 , 他們常去慢跑的操場是紅土跑道 , 那位叔叔會去看跑道有沒有我老爹的足跡 , 來判斷他是否每天都在鍛鍊 , 所以才會稱霸那塊四百公尺的草皮 , 有時老爹的戰友會消失幾天 , 去別的運動場偷偷鍛鍊 , 增強自身公里數後 , 再回到同一個戰場跟我老爹一較高下 。 

這真是我看過平民百姓間最複雜的慢跑動機 , 又不是比賽,不瞭解老爹和戰友在運動場上的明爭暗鬥是為了什麼, 可能是原則問題吧?!

老爹年過六十, 但他仍舊把自己當年青人一般 ,在運動場上瘋狂慢跑 , 跑到超過晚飯時間被我娘碎碎唸 , 跑到自己心中的宇宙中心點 , 向世界大聲吶喊 , 我瞭解一位慢跑者當下的心情是既矛盾又自負的, 不會刻意阻止老爹繼續他的慢跑生涯 , 畢竟這是他的興趣 , 而他也把這樣的好基因遺傳給我們兄妹倆。老爹近來白髮日漸遽增, 偶爾回鄉跟老爹一起在運動場慢跑 , 我的功力差他一大截 , 看著不斷由我身邊超越的身影 , 彷彿看見自小為了照顧家庭的老爹 , 即使我們已踏入社會自食其力的這些年, 至今仍不願輕易放手的那份一肩扛起的責任心 ,這樣的重擔 , 悄悄在老爹身上留下歲月痕跡 , 小時記憶中老爹有著車輪胸那般的厚實臂膀 , 如今似乎縮小了一號 。

今天是父親節 , 以此文獻給我的老爹 , 不論你是否要繼續稱霸那四百公尺的草皮 , 你永遠是家庭的重要支柱, 也是我心中無可取代的第一能人 。

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- 你的寶貝女兒 敬上 -